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单纯想见见她。 程诺想,自己理应当嫉妒良萱,嫉妒她独占林木森最美好的那些年,嫉妒她没为死后的林木森做任何事却依旧让林木森挂念。 然而,他只像是在完成甲方交代的任务,他好像很难对良萱生出些其他的情绪,也很难对她和林木森的过去耿耿于怀。 良萱大概本有什么计划,被突然拜访的程诺打断,偏偏程诺是个不识趣的,没什么可聊的还赖着不走,她开始频繁地拿起手机看时间,继而站了起来,扶着后腰趿拉着拖鞋焦躁地踱步。 这样招待客人算得上失礼了,程诺看出她赶客的意思,也不便纠缠她不放,想着虽然不清楚林木森到底有什么要求,但和良萱搭上了话,往后再来往也方便得多。 良萱一脸歉意送程诺出门,满口说着“实在不好意思,我先生快回来了,我还要忙着做饭。” 程诺看着良萱高高鼓起的腹部和迟缓的动作,本想劝她少做家务,转念一想不过是对方的借口,他礼貌地告了辞。 门将将要合拢,透过一丝门缝,程诺的视线还没从良萱的肚子移开,只见一只烧焦碳化的干枯手掌突然抚摸上了她的腹部。 程诺一愣,门已经落上了锁。 他一时犹豫,带林木森来见良萱,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,林木森刻意回避他,想必是要和良萱单独待着。然而放着一个孕妇和血煞厉鬼在一起,他总是放不下心。 屋内突然传出争吵,程诺下楼的脚收了回来,敲响了房门,良萱没能及时开门,但吵架的声音低了下去。 过了半分钟,又听见摔东西的声音,程诺再次敲了敲门,良萱才重新开了门,明显是哭过,眼角通红,声音也有些沙哑,“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?” 程诺猛地撑开门,无暇顾忌良萱砸在地上的手机。 在良萱所看不见的地方,那只干枯焦黑的手,已经探进她的腹腔,从露在外面的指根看来,分明是成逐渐收紧的爪状,企图捏住她肚子里那个尚未见过人世的小生命。 良萱情绪正激动,又被程诺粗鲁的动作一吓,往后倒了几步,突然开始急喘,尚未察觉肚子上那只手探得更深了。 程诺则是被林木森越探越深的手吓了一跳,头皮一紧,在脑海快速搜罗了一遍邹道长教过他的咒语。 往常林木森顺从又乖巧,用不着他使上什么镇魂收鬼的门道,这会儿头一次咬破舌尖,含着血双手掐了个勅魂令,才发现正经驱鬼的法诀用起来如此艰涩,尤其消耗精气。 口诀没能运转完,程诺被另一只枯瘦的手锁住了喉咙,不再像昨天仅仅是个警告,扣得越来越紧的手分明是要他的命。 “破!” 他嘴里的血水喷了出去,锁在他脖子上和探进良萱肚里的手应声消失。 好在程诺和林木森身上还有血契在,他算林木森半个饲主,林木森想要杀他必然会被反噬。 良萱被他神经兮兮掐诀,又忽然喘不上气,像是被什么东西上身的模样吓到,脚一软跌在地上。 程诺暂时收回林木森,此时浑身的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,仍然撑着身体把良萱扶了起来。 良萱被他一碰,眼泪簌簌往下流,绝望般地问道“林木森,是你对不对?” 她以为程诺被那个死了许久的人上了身。 “什么?” “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?”良萱被程诺扶到沙发上,她侧着身子缩成一团,极力躲避程诺接触,呜咽着“我真是,恨透你了。” 程诺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恩怨,本想再多听良萱说说,但一夜未眠,勅魂令更极其消耗精神,他此时昏昏沉沉,不敢再多待,就怕一睡过去,林木森不受控制又冒了出来。 程诺就近找了家酒店,刚插上房卡合上了门,没有得到片刻放松的机会,就被一股蛮力掼到门板上。 “怜香惜玉了?”林木森屈起的小臂压在程诺喉咙,他凑近了些,过分有力的臂膀压得程诺不得不仰起头喘息。“这么护着她,怎么和她的男人上了床?” 背心被撞得生疼,隐约的阵痛在肺部涌动,程诺侧着头,放慢了呼吸,以此平复胸腔喉口泛起的血腥味儿,哑着嗓子解释道“她怀孕了。” “你也没必要激怒我,我早过了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年纪了。” 程诺的平静让林木森的怒火更旺,他捏住程诺的下颌,逼迫程诺转头看着自己。 那张端正、英俊的面孔从饱满的额头开始,裸露出一个两三厘米直径的血洞,鲜红的液体从伤口边缘流下,所过之处,属于年轻人的健康肌肤被焦黑碳化、已经不辨五官的组织覆盖。 “我本来已经逃到了美国,她一通电话说自己怀孕了,哭着求我回来,我什么都能放下,唯独不想辜负一个还没降生的孩子。你猜等着我的是什么?一个压根没怀孕的蠢女人,和五根穿骨钉。”林木森通红的双眼几乎要烧透程诺的皮肤,他捏着程诺下巴的手也用劲儿得快要把骨头压碎。“被活活钉在棺材里烧死的滋味,程诺,你懂吗?” “她欠我一条命,欠我一个孩子,现在竟然若无其事地怀了别人的儿子,你说我该怎么对她才好?” “而你,和她一样又蠢又自以为是。” 再次见到林木森的死状,又听见他字字泣血的控诉,程诺满心的疲倦都化成了心疼。 他情愿林木森是来找良萱重修旧好,总好过得知林木森是受亲近之人陷害致死。 程诺受林木森感染,眼眶也热了起来,他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林木森凹凸不平黢黑可怖的脸。 “抱歉。我不知道……” 他甚至顶着林木森压制他的手臂,往前探了探,用嘴唇触碰到了林木森的面颊。 林木森的愤懑被程诺手掌温热的触觉打断。 这世上对不起他的人太多了,唯独程诺没有半分委屈过他。 林木森积攒多年的怨恨在程诺这里无处落脚,他突然收回了手,后退一步,留下一句,“别插手良萱的事。”再次突然消失。 程诺不知道他是抗拒自己的接触还是急于去宣泄他的满腔恨意,他抚着仍然隐隐作痛的胸口仰躺在床上,劳累过度却再也没了睡意。 他想,他的确从不了解良萱,也未曾了解过林木森。